中國式“在家上學”：是叛逃還是回歸？

21世紀教育研究院2013年9月發(fā)布的一份報告稱，中國大陸“在家上學”的群體規(guī)模約為1.8萬人。如果再加上家庭學校、國學學校等就讀形式，當前國內接受“非學?；逃?rdquo;的學生人數(shù)已達到10萬人左右。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教育不能采取過于標準化的設計和操作，否則就無法消除教育過程中的壓抑氛圍。認識到這一點，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審視和改進當前的學校教育，推動“非學校教育”的健康發(fā)展，為孩子成長提供更加豐富、更有選擇性的教育。

那些“在家上學”的中國孩子

前不久，由白梓霖和侯潔夫婦創(chuàng)辦的終南山書院被媒體報道后引發(fā)公眾關注。書院創(chuàng)辦的初衷是想給女兒一個快樂的童年。目前，書院常住的有9個孩子，打坐、吃素、針灸、誦經、射箭、采草藥等是學子們的日常課程。在創(chuàng)辦者看來，這種打坐、誦經、針灸等傳統(tǒng)教育意味很強的教育模式，是對現(xiàn)行教育的探索和補充，也是對另外一種教育出路的嘗試。

2011年，2歲女童的媽媽宋夏艷在大理創(chuàng)辦了“蔬菜超人媽媽教育共生社區(qū)”，聚集了十幾個來自全國各地的家庭。他們不辦學校，家長帶著孩子生活在社區(qū)，共同深度參與教育。學堂內部的資金物資共享，無固定學費。請的老師都是從網絡上征集來的志愿者。

2010年，家長葉萬紅在廣州佛山創(chuàng)辦了六月小學堂。在這個學堂里，語數(shù)外課程根據(jù)孩子不同的學習進度而定，開設的課程更為靈活，欣賞課、科學課、勞作課等混齡進行。倡導“愛和自由，規(guī)則與平等”的教育理念，讓孩子在完整的成長中成為“完整的人”。

就規(guī)模而言，21世紀教育研究院2013年9月發(fā)布的一份報告稱，中國大陸“在家上學”的群體規(guī)模約為1.8萬人。如果再加上家庭學校、國學學校等就讀形式，當前國內接受“非學?；逃?rdquo;的學生人數(shù)已達到10萬人左右。

你敢讓孩子在家上學嗎？

教育專家、《好媽媽勝過好老師》作者尹建莉表示，當下有很多家長對學校教育不信任，一小部分家長勇敢地獨辟蹊徑，使“在家上學”成為一個值得關注的社會現(xiàn)象。但這方面目前還缺乏理論和實踐的支撐，更多人仍處在困惑彷徨中。

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大眾主要的困惑集中在在家上學的孩子的學習成果還缺乏統(tǒng)一的檢驗標準，此外，在家上學的孩子若是轉到傳統(tǒng)學校是否存在困難，也是一大疑問。

雖然在理念、內容和方法上更為多元，但在實際操作中，也的確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

一是“非學校教育”的合法性問題。

我國義務教育法規(guī)定，凡滿6周歲的兒童，不分性別、民族、種族，都應當入學接受規(guī)定年限的義務教育。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必須使適齡的子女或者被監(jiān)護人按時入學，接受規(guī)定年限的義務教育。接受“非學校化教育”的孩子游離于校園之外，這不符合義務教育法的要求。同時，如果這些孩子以后要參加中高考，由于沒有完整的義務教育階段學歷，學籍也是一個大問題。

另一方面，私塾、學堂等也多存在“非法辦學”嫌疑。教育專家熊丙奇認為，如果這些私塾不注冊為學?；蚺嘤枡C構，其辦學就存在“合法性”問題，使辦學質量、校舍安全、受教育者權益保障等方面出現(xiàn)監(jiān)管漏洞，也使自身陷入嚴重的生存困境。

二是讓孩子接受 “非學校教育”，家長要耗費大量的財力和精力。

教育評論家白毅鵬認為，“下鄉(xiāng)養(yǎng)兒”的這種教育模式的經驗復制困難重重，家長的工作固然可以為孩子有所舍棄，但職業(yè)的功能，比如個人價值實現(xiàn)、家庭責任承擔等，也能不顧一切的“拼”了嗎？

更何況，家長自己創(chuàng)辦私塾，要花費多少精力和財力才能對孩子實施這么多項有針對性地教育課程呢？

三是“非學校教育”可能增加孩子融入社會的難度。

網友“張立美”認為，在群體性社會中，孩子在學校里接受基礎教育，與同學、老師在一起生活，除了學習文化知識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培養(yǎng)孩子的情商和團隊意識，訓練孩子人際交往的溝通能力，這些都是一個“健全”的人所不可或缺的能力。“非學校教育”縱然可以提高孩子的學業(yè)和創(chuàng)新思維，但對孩子的長遠發(fā)展不利。

在不在學校是否真那么重要？ 教育因人而異，適合孩子的才是最好的。“非學校教育”應與學校教育相互借鑒和補充，而不是彼此不屑。

21世紀教育研究院的調查顯示，讓孩子接受“非學?；逃?rdquo;前四位的原因依次是：“不認同學校的教育理念”（54%）、“學校教學進度過慢”（9%）、“孩子在學校沒有得到充分尊重”（7%）、“孩子厭倦學校生活”（6%），均與學校有著密切關系。

不可否認，當下的一些學校教育確實存在不足，過于整齊劃一、呆板的教學方式不利于孩子綜合素質的提升，工廠式教學也違背了因材施教的原則等。但是，隨著教育改革的推進和素質教育的進一步實施，學校教育的理念和方法等也在發(fā)生轉變。用過于浪漫的眼光來看待“非學校教育”，恐怕不妥。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非學校教育”學校教育互相借鑒補充，同時，進一步暢通家校合作路徑，讓家長更多地參與到學校教育中來，共同促進教育的進步。 國外經過長時間的實踐，在這方面已經有良好的政府系統(tǒng)支持。在美國馬薩諸塞等州，學生在家上學需要得到政府審批，在“全時在家上學”系統(tǒng)中注冊后，父母可以免費領到教材。家長們會定期組織活動、聚會、交流和討論，一旦感覺教不下去，孩子可以隨時回到學校。而中國顯然還缺乏這方面的官方支持。

目前中國家長們通過一個名叫“在家上學聯(lián)盟”的網站交流信息，共享資料。該網站創(chuàng)始人徐雪金是一名義烏商人，早年在瑞典生活，有兩個孩子，本身就是一位讓孩子在家上學的父親。根據(jù)徐雪金統(tǒng)計，目前網站共有會員 5000 多人，真正在家上學人數(shù)為 1000 多人。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教育與人類發(fā)展系主任劉云杉在接受光明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在家上學”最為理想的設計，應該是生命教育、情感教育和生活教育的結合。家長有充分的教育表達權，但在家學習應該學什么，如何學，也需要謹慎面對。“在家上學”應該和制度化學校特征互為補充，而不是替代的非制度化教育，這樣才能有一個更為良性的發(fā)展。